11岁的女儿对爸爸米凤臣说:“爸爸,再过几年你们都得失业,现在人们用脑子赚钱,谁还用你们这些手工业操作者。”女儿的一句话使从事20年高炉安装的米凤臣顿觉一种挫败感。
米凤臣是首钢一建公司高炉安装队队长。提起他的技术,队里和他同辈的工人便说:“他呀,那技术可是呱呱叫,20多岁就敢和师傅叫板。”1988年,米凤臣接父亲的班当工人已有9年了,这时由于他技术好,表现好,被选拔上了班长。一上任便被指派做220吨锅炉球磨机安装。球磨机安装精确度水平要求在0.02‰,标高在1毫米,中心线要求在0.5毫米。轴瓦的要求精研,顶间隙要求在轴的2‰,侧间隙是1‰。要严格达到这些要求设备才能正常使用。当时有两组球磨机,米凤臣带一队年轻人,比他年长许多的高师傅带一队。第一次做技术含量这么高的重大工程,又是和自己的师傅辈同水平工作,米凤臣真有点发怵。他每天领着一批技术骨干加班加点研究图纸,总结经验安排明天的工作。这样两个月工期的工作,他们队一个月零七天干完了,通电一试机器,一切正常。哇,成功了。一堆年轻人欢呼雀跃。可一旁的老师傅们却不以为然:徒弟还能超过师傅去,年轻人别太狂了。高师傅这组人认真仔细干了两个月,安装完成了,然而一通电试机器,马达烧了。这下,米凤臣觉得不敢再见高师傅了,人家是1958年入厂的老师傅,自己在人家面前一个小毛孩。然而工期紧逼,厂领导决定让米凤臣带队修理。米凤臣“军命”难违,硬着头皮抢修了十多天终于让球磨机正常运转了。从那次不久,厂领导决定成立米凤臣青年突击队,领导一批技术尖子从事高难度的高炉安装。1991年他们以55天时间完成二高炉改造任务,比国际先进水平提前5天。他的队有20名队员获得德国林得公司焊接专家颁发的德国铝合镁金焊接免检证。而他本人也获得北京市五一劳动奖章,首都青年建设奖章,北京市劳动模范。
米凤臣说:“首钢20年的变迁令我自豪,因为首钢的每个角落都有我和我们这些工人的足迹。”当1995年米凤臣随团市委的赴日青年考察团对日本进行住宅、大型建设、先进技术考察后,有人问他:“老米,愿不愿在日本发展?”米凤臣当即说:“在日本学到技术回国发展还行,在这里打工我不干。”现在有人愿借他这块招牌承包工程并分成利润,也有人愿出四五千元的月薪让他离开首钢,并且说:“老米,你这双手值这个价。”米凤臣却说:“就现在这样,我活得踏实。”用做焊工的妻子的话说:“你听那半夜警车一响,有人心里直哆嗦,咱睡得踏实。”如今,身为200多人的队长,米凤臣仍觉得最高兴的时候是:当几天几夜没回家赶出来的安装工程一试运行,没有杂音,没有振作,转动平稳。这时人一下子就瘫了,回家美美睡上两个小时,感觉真棒。
可是女儿却批评爸爸米凤臣,从小从未抱过她,从没领她去公园玩过,从没陪她去吃麦当劳。还有一点让米凤臣最为伤心的是,房子是单位奖励的,可空荡荡的并没什么摆设。女儿总说,咱家也太大了吧。米凤臣这两天天天出去联系工程,这200多人除了每月上交国家税360万元,还得生活吧,如今一个队就是经营实体,除了技术把关,他就算是一个当家的,大家是吃肉喝粥就靠他折腾了。企业工人们却都说,咱们这里最穷的是老米,最踏实的也是老米。米凤臣说:“我要是手下稍一留‘情’,我一年回扣就拿二三十万,可这二三十万给我能让我一人肥得流油,但给工人,就能养活一部分人。”
11岁的女儿却给米凤臣一个严重的警告,技术工人正在逐年减少。米凤臣十分忧虑的说:“现在是有文化的人不愿做技工,没文化的人又做不了技工,剩下我们这层最后的中间人怕是支撑不了几年,真怕到那时咱们国家的技术工给绝了。”40岁的米凤臣华发早生,真怕他的担心若干年后会成为不争的事实。